大Ａ戀習題

我從小就很怕聽到三句話：「請、謝謝、對不起。」

因為我爸不要我媽的那一天，他就是這樣跟我說得：「小淨：爸爸很謝謝妳的媽媽。請妳原諒我，我對不起她。」

他說完就走了。他留下了一個不會再過父親節的家庭。事實上，我們幾乎不過節了，節日是拿來慶祝的，不是用來諷刺的。中秋節是在笑我們不完整了。母親節在跟我媽說，她生了我也留不住他。聖誕夜的時候，我知道那個在我襪子裡面放棒棒糖的人，不會回來了。

我媽很漂亮。她後來的漂亮，像是紅顏薄命。總是哀傷。

一個哀傷的母親，會讓孩子不敢快樂。快樂就是不孝順。我怎麼可以有我媽沒有的東西？

我也不知道怎麼愛人，因為生命中第一個愛我的男人不要我了。西方的心理分析說了：『如果那個第一個該愛你的人不愛你，那你就很倒楣。』

大學畢業之後，我去銀行工作，認識了小維。

「喂！妳幹嘛每次都一個人去吃中飯啊？」、「喂！捷運12點才停班，妳下班跑那麼快幹嘛啊？」、「喂！妳叫什麼名字啊？」

小維總是喂個不停。

「喂喂喂，喂什麼喂啊？你在講電話啊！」他吵了我一個月後，我終於回他了。

「耶！妳理我了耶。原來我沒有陰陽眼，妳真的是人耶！」他笑得跟個白癡一樣。

認識了以後，他會在午餐時間之前的十分鐘，先衝去附近的自助餐店佔位子，等我跟他一起吃飯。下班之前，他走過我的座位，從天而降一個三明治。

我沒有想過他喜歡我，他根本不緊張。

一直到我生日的那一天，我最討厭想起是那個男人給我生命的那一天，他去買了一堆甜甜圈，用一條繩子串起來掛在我的脖子上。

「幹嘛啊？」

「沒啊，慶生很無聊啊。那我們來收涎好了。」

我開始掉眼淚，掉到了他閉嘴。

「妳盜用公款了嗎？呃，妳收涎，我要收驚了。妳幹嘛啦。」

「你是不是喜歡我？」

「對！我是！」、「所以妳是因為這樣才哭哦？...怎麼這樣...」

我笑了出來。可是我沒有打算跟他在一起。

不把自己交出去，就不會拿不回來了。

一年過去了，小維沒有變。一樣很低能，一樣對我好到亂七八糟。我開始想，我是不是該原諒「愛」對我做過了什麼？我是不是沒有比我媽高明，念念不忘記傷害。

傷害，也有連坐法嗎？

我生日的那一天，小維沒有進公司，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。我很少打電話給他，我把話筒拿起來又放了回去，像是要說謊之前一樣，一直在想台詞。

「小淨淨淨淨：

謝謝26年前的這一天，帶來了妳。請妳跟我在一起，我永遠不會對不起妳。」

小維又拿了一串甜甜圈跑進來，在辦公室大喊。

 心裡的陰影是不會消失的，可是我決定讓光進來。

「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