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Ａ戀習題

她一直是個驕傲的女人，在哪裡都是主角。沒想過有一天要爭戲份。

見到他的時候，她就知道他不自由，有一個女人陪了他很久。因此即使一眼就看到他，一開口就有互相接話的流利，她也沒有想得太多，連遺憾都沒有。我們都過了單戀的年紀。可能會有非買不可的高跟鞋，不會有非愛不可的男人。

他們互相欣賞，他們是朋友。他常打電話給她，理所當然。她想到什麼，就在MSN上敲他，理直氣壯。原本，朋友之間就不需要忖度，不用拿捏會不會逾越。她把這份放心當作每天都要早睡早起的道理一樣，囑咐交代自己。

只是，她最好的朋友在最早的時候，就看出她的偏心。她一直都怕麻煩，不喜歡的人打電話給她，除了公事以外，她都不接電話。她人緣很好可是朋友很少，下班以後和週末，不太會打扮。她只跟被當成家人一樣的朋友出來，她只有不用約和約不到。

一個人有沒有喜歡一個人，看他有沒有變成口頭禪就知道。她講的每一句話，都開始帶到他。她和朋友去喝下午茶，提起他每天都喝好多咖啡，沒看過有人喝這麼多黑咖啡。好姊妹說現在的男生都喜歡女人化妝，她把他搬出來反駁，說才不是這樣，他就說女生膚質好比較好。

她被自己嚇了一跳，什麼時候他變成這麼重要。她開始會等他的電話；他半個小時內沒有回簡訊，她在開會的時候就拼命檢查手機；兩個人都在MSN上，她等他打招呼；他聊到一半就顯示離線，她感覺像是洗澡洗到一半突然停電。

他說他喜歡她，她愛上他。像是第一次抽煙一樣，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壞事，可是在某個程度上，她變成了個壞女人。以後再也不能良心完整的說，自己是個有感情潔癖的人。她不是不覺得對不起另外一個她。她知道如果今天她們的角色對換，要是有另外一個女人跟自己的男人往來，她會有多傷心。

可是她不是故意要喜歡他，沒有人想要讓自己痛苦，要一份隨時得讓座的感情。每一次坐在他的車上，她都要調整副駕駛座的座位，因為常常坐著的人不是她。和他講電話的時候，如果有插撥，她像是在電影院裡面坐到別人的位子，匆忙慌亂掛掉電話，把他還給她。他們一起出國，拍了很多照片，放在Facebook上的只有她的獨照，像是遺照，遺愛在人間。他的生日，她像是女主人一樣招呼所有人，大家都喜歡她。可是她的餘光看到，有別的女人在打量她。低聲討論為什麼是她。

她是好女人，不想傷害另一個好女人。於是，她沒有要他離開她。她不會勉強他任何事情。她相信一個人如果真的在乎一個人，就不會捨得讓對方委屈。他沒有做決定，就等於做了決定。她在愛情裡面一直有自己的情操，她要的是一份油然而生的感情，不是要來的回應。

於是，她在情人節的時候，打扮的很漂亮，坐在吧台和自己乾杯。每一個週末，自己去看電影。累過頭睡不好，她不知道能不能打給他，她怕打擾到他，擔心他被質問被鬧。朋友們看不下去，說怎麼會有這麼划算的感情。他給了她愛情，她竟然就給了責任。他沒有把她當女朋友，可是她已經把他當作男朋友。沒有其他男人能夠約她出去。

一直到，她的父母生病的那一天，她一個人坐在醫院裡，看著數字燈號遞增的那一天。她冷了起來，抱不住自己。她的父母寵她，讓她從小想要什麼都要得到，她現在卻沒辦法多出一個人，來照顧他們。她到了現在，還要讓他們擔心；還要瞞住他們，自己一直都在吃苦的關係裡。她和他沒有辦法光明正大，沒有關係。因為顧慮他已經成為了本能，為他解釋已經成了直覺反應。可是為什麼，她要讓這兩個老人，到現在還得打起精神；就是怕他們走了，留下她一個人。

她終於知道，自己不是當第三者的料。她沒有辦法那麼偉大，不想要那麼偉大。她不能一再為了他跟朋友解釋，說那些自己也聽不下去的話。她都那麼大了，去買保養品已經會被介紹眼霜而不是眼膠了，她怎麼還讓所有人擔心，小心翼翼的說實話，就怕她傷心。

她跟他切離，像是動了截肢手術一樣痛苦；像是在復健一樣的，勉力不等他的消息。習慣不習慣，右撇子用左手寫字一樣困難。受不了的時候也忍住，當作只有自己走在南陽街，準備出國念書而已。她要做的功課很多，沒有人可以陪她做。只能自己練習。

她沒有不甘心，愛情原本就是義氣。給出去的東西，就要有心理準備要不回來。只是，原來是，那些和她一樣的人，別人看起來不怕事的第三者，寂寞大聲到無法無天，無法張揚。一個人愛上一個人，又不屬於一個人；就像風箏一樣。看起來很自由很遠大，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放開，判斷不了下一次的風向。掉下來的時候，誰可以接住她。